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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教授梦

1999-11-03 来源:中华读书报 韩石山 我有话说

大半辈子过去了,遗憾的事不止一宗,最遗憾的是没有当上教授。

按说我这样的年龄,刚粉碎四人帮那两年,完全可以去考研究生。我是肯定能考上的。和我一个班毕业的,就有考上北京大学的,而他在校的成绩不如我好。可那时,我已发表了十几篇小说,浪得虚名,头脑发昏,以为自己说不定还真是块当作家的料呢。

来到省城后,安居乐业,教授梦又醒了。原以为好好写上几篇学术论文,或是出上一两本学术专著,说不定哪个大学会聘我当教授的。后来才发觉,这是我看三十年代学者传记看得昏了头,这个办法早就不灵了。一耽搁又是好多年,看来只有考了,先考个博士再说。

1996月1月,看到《光明日报》上一篇文章,说中国社科院怎样加强博士生的培养,作者是社科院研究生院的党委书记翁杰明先生。当即写信询问,我这样的人能不能报考博士研究生。翁先生回信说,年龄可以放宽,只是外语必须及格,语种由自己选择。英语在大学就没好好学,俄语有中学六年的底子,自信复习一年能应付过去。今年是不行了,那就明年吧。第二天就去解放路书店二楼,买了新版的课本。接连两天早上,都“勒勒—勒勒”地读俄语。

到了第三天,觉得不对劲了,这样下去,今年的写作任务还完得成吗?《李健吾传》是完成了,《徐志摩传》还写吗?再说,我若去读两年书,家里的生计也是问题。

算了吧,还是手头的事情要紧,过日子要紧。

当时我还打听到,现代文学的导师是张恩和先生和另一位先生。这年12月间,去富阳开郁达夫诞辰一百周年纪念会,见了张先生,我说差点成了你的学生,张先生调侃说,多亏你没有考,也多亏我没有收,要不就闹出笑话了。这是他的谦虚。实际上我是真想让他破格收了我的。

贼心不死,机会又来了。1997年4月30日《光明日报》第六版的右下角,刊出一则广告《重庆师范学院诚聘人才》。招聘对象中,第一条是“五十岁以下教授”。我正好五十,一级作家与教授属同级职称。当即写了信,又按广告上规定,复印了大学毕业证、职称证书等证件,寄往重庆市沙坪坝天陈路十二号重庆师院人事处。收信人为吴昌珍。为了讨好校方,还表了一番忠心,说若贵院聘任了我,我愿在完成教学任务的同时,组建一个现代文学研究室,“保证五年内,将贵校现代文学研究的水平提高到全国一流院校的水平。”这牛皮真是吹大了。

那些天,家里对我的称呼都变了,一口一个“韩教授”。我也美滋滋的。像我这样水平的,重庆师院接到信,会不要么?甚至都想好了一副对子:“安居直辖市,且做南方人。”一个北方的乡佬,一夜之间成了中央直辖的市民,成了最具灵气的南方人(我觉得重庆该算南方的),想想吧,该是多大的成功。

等呀等,等得人都烦了。家里人似乎也意识到不妙,怕刺激我,不再叫“韩教授”了。妻子下班回来,从机关传达室捎回邮件,我也不像先前那样心急火燎地查看了。实在等不及了,便打电话问重庆师院人事处,回答是,中文系只招聘一名,系里已定了,末后还说,欢迎你来重师玩。这不是开玩笑吗,我凭什么去一个大学里玩?

后来有个朋友知道了这事,还托一位调到重庆任职的领导干部的秘书给周旋,大概我实在不像个教授,那边终是没有回音。

看来这遗憾,此生是补不回来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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